韩诵

曲线

赫默有一件毛衣。

浅褐色的,寻常的款式。唯一与众不同的是,毛衣的下摆挂了一枚羽毛,应该说只剩半枚,被烧焦的羽毛,火焰侵蚀的痕迹很明显。

 

羽毛和毛衣都是赫默的。

总有人会问,为什么赫默医生要在衣服上面挂自己的羽毛,回答的话只有一句。

“因为不想忘记。”

 

总有人笃定的相信灵魂的存在,无论是唯物主义者或者唯心主义者,也许他们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逝者仍然存在的幻想,可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死去,活着的人永远不会停下脚步。愿意相信灵魂存在的人,大概是为了抵抗遗忘吧。

 

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,而其中一方忘记了,它存在的意义也就失去了。

睹物思人,也只是为了抵抗遗忘。

 

只要是人死了,她所拥有的一切就消亡了,纵使你们之间的回忆再深刻,又有何意义?

 

“如果有一天,我为了研究矿石病殉职,你会记得我吗?”

塞雷娅沉默着没有回答。

这是经常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对话,大概所有人都觉着,人死了,总得留一点东西,即使是这种乱世。

赫默抱着膝盖等着身旁的人说煞风景的话,她很少问这种问题,说实话,她想要一个并非敷衍的答案。

于是塞雷娅伸出手扯下了赫默的一根羽毛,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惊呼中,握进掌心。

她没有回头看赫默,低垂着眉眼。

“我把它挂在身上,就不会忘记你了。”

这话不算煞风景,可她们沉默了很久,久到似乎再抬起头,就是天荒地老。

赫默记得那天她们都没有穿着制服,塞雷娅穿了一件浅色系的毛衣,是赫默帮着挑的,她俩“争吵”了许久才定好的颜色。

那是塞雷娅难得放松的模样。

 

可是就算回忆再深刻,赫默能记起来的也只有谈话的内容和对方的毛衣的颜色,她想不起来谈话的地点和时间,想不起来塞雷娅的表情。

这就是遗忘。

 

那片羽毛被交到赫默手里时,她刚刚替被送来的伤者包扎被贯穿的肩膀,对方提到她的队长,眼眸中泛着光。她絮絮叨叨的和赫默说着那个站在那里就能挡住一切风浪的人,扯了一大堆后才想起来两人不和的传闻,不好意思的笑笑,却在观察医生的神色间发现对方没有不高兴的情绪。

后来?后来博士就把羽毛递给了赫默,她没有问任何问题,看上去也不打算回答赫默的问题。

虽然赫默也没有问题要问。

已经消亡的人,又何必计较消亡的原因呢。

 

唯一可惜的是羽毛被那人攥在手里,送回来了。

既然送回来了,也就不会忘了。

 

也许很多年后,也许就是明天,赫默也会死亡,只是无论她是否还能想起塞雷娅的模样,衣柜里的毛衣和下摆的羽毛都不会让赫默忘记她。

 

 

也算是兑现承诺了,虽然做出承诺的人不是她。虽然那也许算不上承诺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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